中秋在家闲着没事瞎编,蹭一波过期的热度。自娱,如有不适纯属意外(手动狗头)

“过了前面那扇门就是少爷的园子”然师傅领着我往园子里去的时候说道,“夫人交代的事情都记住咯。”然师傅走路步子跨得很大,从夫人的院子一路走过来,我已经快跟不上了,只能提起裙子小步跑起来。

过了门进了少爷的园子,青石板路换成了鹅卵石路,合欢树也被竹子替代,鹅卵石路和竹林之间爬满了蔷薇。邻院最早种的是罗汉松,后来少爷觉得太古板才换成了合欢。然师傅转过身让我停下,“夫人不是说过不准在少爷的园子里跑吗?”又转身继续往鹅卵石路的深处走去,只是放慢了脚步。我吐了吐舌头,轻步跟上。

凌晨四点的时候,然师傅就派人来敲门,说夫人要见我。我进然府已经三年,一直服侍夫人用餐,和夫人都没说过几句话,这么早叫我难道是要赶我走?直到用完早餐,夫人才对我说“从今天起你叫如花,去跟着少爷吧。”

我随然师傅穿过竹林,又穿过一片银杏,来到一个花园。花园里有所屋子,屋子门前种着两棵海棠,可能是年头久了,树枝已经盖住了半边屋子。少爷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片,似乎在观察地上的什么东西。我抬头向屋里望去,阳光透过大门照亮了半间堂屋,亮处是几把椅子和桌上还没收拾掉的碗筷,堂屋的另一半则在阴影之中。然师傅在来时的路上说过,少爷的房子里东屋是卧室,西屋是书房,前屋一般会客吃饭,后屋给我们这些下人们住。

少爷抬起头,“哟,然师傅来啦,你先带如花看下园子吧。我这正找蚂蚁窝呢,有点忙。”说完从门槛上起来,往花园里走了两步,走到一从杜鹃前又蹲下,聚精会神地在地上翻找。我看到一群群蚂蚁拖着米粒,从堂屋的桌子上爬下来,翻过门槛直到花园里,前赴后继。同时还有蚂蚁从花园往堂屋爬去,它们来来往往拉成的线条就像马路上忙碌的行人。

少爷经常做些荒唐的事情。比如找到蚂蚁窝后没连锅端,而是挪到了花园里把吃饭,边吃边往蚂蚁窝投食。夏天要睡在花园里纳凉,花园里蚊子太多,用柠檬香薰给他熏蚊子,没想到蚊子没熏走,反而把蚂蚁熏得搬了家。那又能怎么样呢,毕竟他才十岁。

少爷养了一头梅花鹿,是老爷从南方带回来的。少爷给鹿起名叫狗子,每次出门都要骑着,还要穿一身红衣服,说是这样比较像圣诞老人。我不知道什么是圣诞老人,我只知道少爷一到城里,大家都会说“红孩儿然少爷来啦!”外地人没见过少爷这样的造型,看到后往往会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弄不清楚是神仙下凡还是妖怪出山,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直到少爷走过他们面前,拍拍狗子说,“狗子走慢点。”对方立刻吓得晕倒在地——哪有神仙会骑长了角的狗。

狗子带回来之后一直养在花园,平时就吃花园里的花。少爷很高兴,如果不喜欢哪片花,只要把狗子迁过去就可以了,夫人也没法跟狗子讲道理。于是少爷的兴趣从蚂蚁转到了园艺。但少爷在这方面似乎没什么天分,花园里很快长满了各种杂草,却也不准别人修理,说是要保护植物生态系统的多样性。

老爷听说后,为了让少爷专心读书,特地请人从湖北弄了几棵板栗树种在屋子后面,等长成后专门喂狗子。在板栗长成之前,狗子还是在花园里吃花。但是花园里已经没有花了,狗子也不愿意吃杂草。少爷就牵着狗子到临院吃合欢,又到夫人的花圃里大快朵颐,还把自己园子里鹅卵石路旁的蔷薇也吃得七零八落。至此,然府的景观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凋零。然师傅说“真的是狗子出征,寸草不生”。

好在秋天终于到了,银杏林遍地金黄,板栗树也结满了果实。少爷提着柴刀往竹林去,要打造一把梯子摘板栗。先是砍下两棵最粗壮的竹子做梯子的主干,然后在两个主干上量出尺寸,间隔半尺依次凿出九个孔。又砍下三根精干的竹子,砍成一些一尺长的竹断做脚踏。按照设计,只要把竹断塞到主干的孔洞中,用布条勒紧两个主干,梯子就做成了。然师傅说新砍的竹子水分太多太软,还不适合用来做梯子。于是花园里又架起火堆,枯了一半的杂草刚好能用来烤竹子。少爷觉得自己从养狗子到做梯子的一系列的决定都非常缜密,一环套一环,内心非常膨胀。在等待竹子烤火的过程中,少爷又想在竹梯上雕出一幅清明上河图,好显示自己的木匠造诣。

在这期间,然师傅派人紧盯着少爷,一是防止他梯子没做结实就去爬树摘板栗,摔出个好歹;二是防止他梯子没做成反而把园子烧了。于是没人顾得上狗子,它只好自己四处觅食。然而正逢深秋,百花零落百叶枯,然府的绿色已经吃不到了,狗子也没办法立刻进化成长颈鹿吃高处的树叶。好在银杏已经熟透了落到地上,狗子饿了的时候就跑到银杏林去饱餐一顿,然后回到园子里烤火。可能是因为饮食品类比较单一,狗子的消化系统有点抱怨,吃银杏后经常打嗝,带出一股股腐败的味道。这味道经火一烤,顿时弥漫了整个花园。人们怀疑这梅花鹿被叫狗子叫的时间长了,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只狗,开始吃屎了?

就在少爷完成了他的清明上河梯,准备爬树摘板栗的时候,然师傅提着柴刀,拖着一根削去枝丫的精竹往花园走来。狗子看到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因为然师傅经常抱怨花园里的味太重,早晚要把狗子宰了吃肉。狗子觉得然师傅手上的竹子,就是用来把它驾到火上烤的。然师傅走到板栗树下说,“少爷,我来帮您打板栗把。”说完就举起精竹,在板栗树间敲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如花,狗子以后就托付给你了。”少爷说完登上了马车。坐在车头的然师傅让车夫挥起鞭子,马车随着然府的车队,往官道的方向去。

昨天进城,少爷依旧是穿着红褂子骑着狗子,把平日里玩耍的地方都逛了一遍。城里还开着的铺子已经很少了,大多是半开着门,屋里桌子椅子倒成一片,像是打过仗。剩下的是一些做小本买卖的老掌柜,脸上都挂着苦相,已经没心思开少爷的“红孩儿”玩笑。前些日子听说野蛮人已经入关,所到之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片地方已经不安全了,老爷和夫人商量着要搬家到南方去。

送走了少爷,我回到花园,狗子还拴在板栗树下。树上的板栗已经熟了,刺壳裂开口子,露出里面圆润饱满的板栗,只等轻轻一碰便要落得满地都是。狗子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它知道少爷这次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多年以后的一个清晨,差不多就是然师傅派人来通知我去见夫人的那天那么早,我拿着铲子从东屋走出来。然府早已被拆分掉,好在还给我留了这么个被荒废的花园。我把花园改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放着当年置办的炒栗子的设备——当中是一个一丈宽的炉子,炉子旁是一个风箱,炉子另一边堆着一些黑沙。

狗子在少爷离开的那年冬天就死了。少爷走后狗子一直郁郁寡欢,连续饿了几天后终于扛不住,用角撞板栗树。可能真的是饿疯了,板栗掉下来后就一口咬住,刺壳都没先打开。狗子抬头发力一咬,大把的板栗灌入喉咙。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狗子躺在板栗树下,像要呼唤着什么似的把嘴张到最大。当然,这样有揣测之嫌,或许是狗子无法忍受少爷离开的痛苦,选择了自我了结,不过这一点是无法证实了。但不得不说,鹿肉和板栗一起烧还是很香的。生命既已逝去,不如为尚活着的生灵做点贡献。当天我就用然师傅打栗子的精竹把狗子架起来烤了,这应该也颇符合当初狗子看到然师傅提着柴刀和精竹向它走来时的预期。

天刚刚亮的时候,我把新炒出来的栗子装到推车里,车里铺了一床厚棉被,用来防止栗子凉的太快。推车上竖着绑了一根竹子,竹子上挂着一个白底锦旗一样的招牌,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七个字。我对这点颇为得意,这招牌即包含了我对然家的感恩,也饱含这几年艰苦的经历。这七字招牌便是『然少窝的卡鹿栗』。

城里早市的竞争是很激烈的,为此我还编了两首歌。希望有一天这歌能传唱到然家人那里,到时主仆重聚岂不美哉!

第一首

第二首